《史前中原文明的文化特质与文化观》，《人大复印报刊资料·考古学》年第6期（原载《中原文化研究》年第5期）
本文所谓中原，是指广义上的中原，主要指以现在嵩山周围为中心的豫西、郑州和晋南、关中东部地区。据考古发现，龙山时代，以中原为中心的演进趋势已经形成，中原成为中华文明演进的动力源和华夏文明的熔炉。就像滚雪球一样，中原文明广泛吸收、融合其他文化，使自身越来越强大，成为中华文明的主干和根脉。文化是人类社会活动和观念的产物，文明的演进也是人基于自然地理、经济形态等要素而有意识的创制。是什么样的文化意识和文化观念促使先秦时期的中原社会走向了一条独特的文明进程。我们认为，在其中有一种文化特质和文化观念，包括文明演进中形成的*治组织方式和相关的*治策略、长期积淀形成的道德观、价值观和文化观等，我们称之为“原始文明底层”。它形成了一个文明的基因，长期发展演进形成传统，从而沉淀在文明进程中并推动了华夏文明化进程。
一、中原文明的文化特质
中原文明的演进之路跌宕起伏[①]，在文明化进程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文化风格和文化品质。这些文化品质对于中原文明优势地位的形成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
（一）兼容并蓄的文化融摄与开放性
中原拥有优越的地理区位优势，是天下之中、八方辐辏之地。中原史前文化区明显居于中心位置，这种得天独厚的自然地理位置，决定着中原地区自古以来与周围各文化地区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这就为中原地区吸收周围地区的优秀文化成果，不断丰富自己，提供了有利条件。由于中原地区处于南北、东西交通的汇合处，为四方会聚之地，其信息畅通，交流广泛，形成了一种开放的胸怀。中原地处四方之中的区位优势往往形成一种文化杂交优势。陈良佐指出，距今五六千年前中国境内形成的六大文化区中，中原区地处中心，有优越的自然条件，四周文化区都有文化因子输入，如燕辽文化区的庙、冢、坛的祖先崇拜，南北为中轴、东西对称的建筑群，大豆作物和骨卜；甘青文化区的大、小麦，可能还有锡青铜的冶炼；长江中游文化区的水稻和有肩石器；江浙文化区的水稻及精耕细作的栽培技术、凿井技术、玉雕技术与玉礼器、玉礼器组合等等；山东文化区的快轮制陶技术，陶鼎、蛋谷陶器等成组陶礼器，棺椁，骨卜。中国古代文明的基础就是以中原文化为主体与四周文化所产生的杂种优势文化。[②]龙山至二里头时期，中原文明兼容并蓄，吸纳四方文明之精华并加以融合创新。赵辉曾指出如下几点：第一，中原文明新出现的陶器品种不下十几种之多，如鼎、豆、单把杯、高柄杯、觚、鬲、甗、盉、鬶、斝和彩绘陶器等。其中有的与屈家岭—石家河文明有关，有的是受大汶口文明影响，还有的可以追溯到长城地带的北方。第二，石器制造技术不少是来自东、南方的要素。第三，在中原地区，目前仅在山西陶寺龙山文明遗址见到厚葬的风俗，以及用随葬品和葬具、墓葬规模、墓葬在墓地中的地位等来表现被葬者的身份、地位。而在屈家岭文明、崧泽早期至良渚文明、大汶口文明花厅期和红山文明这一连串的周边文明里，它们曾经很明确地存在着了。其中，对中原文明影响最大的当首推大汶口文明。第四，在周缘文明中发现的龙和其他动物外型，以及琮、璧之类玉器所表现的精神信仰，也直接或间接地为中原文明及其后续者所承继。[③]考古学材料表明，中原与周边地区的文化交流不仅仅在物质层面上展开，还包括思想、制度、*治以等层次上的交流，中原地区不仅接受了四方物质文明精华，而且接受了周边文化的思想观念。
中原文明对异质文化有兼容并蓄的吸纳能力与改造能力。[④]河南禹州瓦店遗址中有石家河文化和山东龙山文化的因素，反映出中原文明化进程中有多元文化因素融入[⑤]，但据所出土的磨光黑陶觚形器，似乎表明瓦店遗址并非单纯的接收外来文化因素，而是在吸收的基础上进行进一步的创新。[⑥]在史前文明的丛体里，中原是物流、情报、信息网络的中心。这个地理地位方便当地人广泛吸收各地文明的成败经验，领会出同异族打交道的策略心得，积累出成熟的*治、经验。[⑦]由于这种*治智慧的早熟，也使中原具有吐故纳新的胸襟与能力。这种能力也使后来的夏商周三代虽然王权易主，但后继王朝能够因时制宜的吸取前代文化，并采取一种文化扬弃态度，以服务于世俗王权*治秩序。
（二）世俗理性与务实致用的价值取向
中原地区文明化进程中，聚落之间经过冲突兼并与融合，如滚雪球式的凝聚成更大的集团。在*治治理中，仅仅依靠武力刑罚等暴力手段是很难将不同的部族邦国凝聚成一团体的，这就需要借助各种传统资源以达成*治整合，并促进不同部族或族群之间的共同文化认同，从而实现文化与意识形态的融合。其中宗教祭祀成为可资利用的重要传统资源，从而超越其原初的宗教意义，与*治结合在一起，并由此成为强化早期社会*治权力、早期王权的意识形态。中原地区的巫教氛围并不浓厚，而是高度